魚龍道人，乃是系統都看不到因果的強者，幾乎凝結大道之果的半聖境界，徹底超越了關明玉想象之外。這樣的人物，每一句話都有深意。

從感情上來說，關明玉和江納蘭，白無憂，甚至林見龍對魚龍道人來說，都是萬年之後的後輩。也許陳漓可能會因為江長老的原因而親切一些，但也絕對到不了為一個放棄另一個的地步。

江納蘭的叛出，實質上在他眼裏並不是叛，而是兩者因為向晚晴之死而結下的仇恨。因為江納蘭說的不錯，魚龍道到底站在哪一邊，誰也說不準。

可惜天則解封，洞天現世，魚龍道人已經不是永恒的被封印於天則，而是能借助洞天茍延殘喘了。

若是魚龍道人不現世，天則不解封，宗門歷代祖師不回歸的話，魚龍道未必不會站在人間道一邊。

不過那時候，也許就是關明玉幾人被宣布為叛徒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江納蘭走錯了一步，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設天下行走，並不是我真的要把魚龍道帶成新的聖地，而是為你。”

“明玉，你性子太平和了。到了你這個境界，白自在飛揚跋扈，戮蒼生玩世不恭……他們都有各自的特性，而你卻一直與世無爭，從未主動去要求過。”

“你是九天之首，是謖下學宮欽點的諸天萬界仙臺之下第一人，應該橫壓一世，而不是這般平淡。”

“大衍之數五十，只餘其一。你不盡全力去爭，永遠抓不住那渺茫的生機，擺脫你背後之人的掌控！”

關明玉猛然擡頭。

這是關明玉歷經六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自己是受到操縱的。

系統的背後到底是誰，關明玉沒有任何訊息。而現在，終於有一位觸摸到了時光長河與因果之海的至強者隱約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異常。

但魚龍道人也只是隱約察覺到，但在關明玉眼裏，他也沒法幫自己斬斷因果，甚至連觸碰這些因果都不行。

這能具現一切因果化為仙古十一典和無上神通，能穿越無數幻想世界絲毫不受天則影響，甚至能在後期兌換道行級數力量的未知之物，就連這位半聖也是沾之即死。

只是神情微微一變，關明玉便將一切想法都壓了下去。現在接觸這些，還是太過遙遠了。

他輕聲道：“也好，江納蘭之事，弟子便自己與兩位師弟師妹處理。”

魚龍道人點點頭：“功法之事，你去晚秋那裏自取吧。若是無事，之後就來寒冰地獄修行，一方面是提前體驗九難，另一方面也是消耗歸墟之子的力量。”

“我的力量很難延伸出去，若不是一千五百年前晚秋偶得玄門十二法，接引到歸墟之子的力量進來，老朽恐怕現在都醒不過來。宗內其他真人，我也是有心無力。”

“就這樣吧，若是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話音落下，隔絕了關明玉的領域隨著魚龍道人一揮袖袍，緩緩消散在虛空之中。

與他同時出現的，還有陳漓三人，幾人再無其他事情，向寒冰地獄深處走了過去。在那邊，就是歸墟之子的所在，也是三人修行的真正聖地。

而周淩霄也在出現之後，被魚龍道人送出了洞天之外。

“哎，劫數。”

“我寧願沒叫他們幾個進來。”

隨著三人的離開，一聲悠長的嘆息聲響起，江晚秋聞言臉色一變，擡頭問道：“祖師，您說什麽？”

魚龍道人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劫數罷了。”

“以祖師之能，都無法斬斷他們身上的因果嗎？”她認真問道。

“不用多說了，你不懂的。三千年前入道之時我便隱約看見過，我魚龍道的氣運，都結在兩代耀世雙星之上。”

“晚秋，你和道默是引路人，他們才是真正的應劫之人。我之所以默認淩霄為執劍使，便是因為淩霄分的清楚，他只是鋪路人，連你和見龍都是。”

江晚秋聞言默默點頭，半晌之後才道：“我知道，所以我傳他功法，指點他修行，甚至自損功德，壽命，都是為了漓漓能沾上他的氣運。”

“我得了玄門十二法，與歸墟之子永遠無法共存。一旦它脫困，到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吞了我，以求災劫合一，證得道果。漓漓是我的血脈，又怎麽能幸免？”

“跟著關師侄，雖然也是九死一生，但總有一線生機。若是道默還在，我還有希望對抗這畜生，但是……”

她的話中滿是不甘，卻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透著與天爭命之意，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魚龍道人聞言一怔，半晌之後才嘆氣道：“也只能如此了。我設他為行走，也是這個原因。承載了天地命數，如今我也該還了。”

“去吧，大劫之下，豈有完卵？因果糾纏，天數註定，終究難逃。”

然後他伸出手，整個寒冰地獄緩緩變淡，直至在虛空之中再無聲息。

關明玉剛剛反應過來，就已經與陳漓兩人站在了巨山之下，看著上方遮天蔽日的歸墟之子再次嘶吼一聲，浩蕩的毀滅氣息從天而降，連三人的境界也一陣壓抑。

“唳！”

許是感應到了人的氣息，這頭九劫鯤咆哮一聲，浩蕩的災劫之力瞬時更加濃烈，幾乎化為實質從天而降。

但就在這時，一股能將世界化為死寂的寒意沖天而起，在天空中如鎖鏈一般勾連成一張大網，覆蓋在這頭九劫鯤上方。

鎖鏈延伸之處，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竟然發出哢擦之聲，無數玄青色的氣息化為實質，與鎖鏈一觸碰之間，就已經結成了玄冰。

寒冰地獄的力量，連來自混沌虛空之外的混沌之氣也被凍結，構成了封鎖九劫鯤的古老仙陣。

“唳！”

冰網降臨，九劫鯤再度咆哮一聲，身影沖天而起，似妖似魔的身姿如撲火的飛蛾一般，撞在這一張大網之上。

哢擦一聲，隨著這一次撞擊，無數冰鏈破碎開來，但九劫鯤也沒討到好，這封印了它數千年的力量瞬間爆發，化成一片堪比巨山的冰川，重重的砸在它頭上。

轟的一聲，關明玉只看到一個龐大的模糊身影在玄冰之後一閃，便再次墜落在地上。

正詫異間，一股強烈的吸力傳來，經脈之中的元力竟然像受到了召喚一般，第一次隱隱要脫離關明玉的掌控之外。

視線之中，一道灰黑色的光芒不斷膨脹，從山巔之處眨眼間便到了眼前，將巨山分成了兩個世界。

黑光之內，災厄之氣瘋狂湧動著，每一次流過都將巨山之內化為一片死地，但又在另一股更加浩瀚的力量下恢覆生機，在死與生之間不斷輪回。

僅僅只是邊緣處彌漫的氣息，便讓關明玉這位九天之首幾乎元力淩亂。

“哼。”

他悶哼一聲，自然而然的運轉起功法來，元力瞬間便沸騰起來。

但出乎關明玉的意料之外，功法不運轉還好，一運轉卻更加沸騰起來，如脫韁的野馬一般在經脈中四處亂竄，關明玉幾乎用盡了全身精力才沒使元力超出掌控之外。

在他身邊，陳漓和白無憂也是一般，剎那之間便臉色微紅，顯然比關明玉還要不堪。

“凝神，以元神洗練元力，不要單純的運轉元力。”

一聲熟悉的男聲響起，關明玉回過神來，神識自玄關之中微微一震，順著真實與虛無之中的界限，映照到了經脈之中。

元神意識觸碰到元力的瞬間，本來沸騰的元力便平靜了下來，就像被馴服的野馬一般溫和，漸漸流過經脈，傳遞到全身每一處地方。

這時候，關明玉才擡頭看去，入眼之處，臨近山巔之處，坐著一位手持紅色細劍的男子，正是掌門林見龍。

見關明玉看過來，林見龍笑聲遠遠傳來：“元神之後的修煉，與元神之前有很大的不同了。若是不以元神洗練元力，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精氣神之間有瑕疵，三災九難之下，九死一生。”

“歸墟之子乃是應災劫與毀滅而生，你們不清楚底細，所以吃了個小虧。”

這時候，陳漓和白無憂也控制住了沸騰的力量，關明玉才與兩人同時行禮道：“弟子拜見掌門。”

林見龍擺了擺手：“無需多禮，自今日起，再無魚龍道掌門了。我是第七十一代弟子，你們叫我師叔就行。”

關明玉一怔，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謝謝師叔了。”

這一聲叫的，是林見龍舍得拋棄道門七宗之首掌教至尊的榮耀，從此專心道途的大魄力。

林見龍這才笑道：“不多說了，來到這裏就是修行，你們慢慢上來吧。從白骨難到道心難，走到九劫鯤那裏，就能體驗到完整的九難力量。雖不如真正的九難，但也是修行的無上聖地了。”

無邊的災劫氣息中，這一絲輕笑越來越低，再度平淡下來，只剩下一柄紅色細劍淩立在近山巔處，指向山巔的古老妖魔。

關明玉同樣不再說話，擡起步子，與陳漓和白無憂對視一眼之後，同時擡起步子，走進了浩蕩的災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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